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,傲慢才是。

---《三体》

人类的本性是避害趋利,赌徒的本质是选择性记忆。

大多数赌徒会记得曾经辉煌的经历,更有甚至对细节都能如数家珍,而选择性的忽略输的N次难过经历,因为这些不愉快的记忆会让赌徒怀疑自己,赌徒最可怕的就是开始怀疑人生,物竞天择,适者生存,这是进化演变对机体的本能保护。

所以说,赌徒都是天生的极乐观主义者。嘴上说着要死要活,三杯酒下肚,就能风月无边,惬意上青楼。

更何况,天下的赌徒都有一种自以为是的“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,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”、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英雄主义情结。

在披甲上阵战澳门的13个回合里,我有一个职业病,高度熟练使用PDCA迭代方法,即策划-执行-检查-行动,我制定了一张详细的作战计划表格,每次过去前都会制定详细的计划,本金多少、目标多少、筹码管理、工作状态和家庭状态,战斗心态、整体成本等等,并在每次从澳门回来第二天上午就简单总结当次的感悟,存在的问题,可以改进的地方,与其说是赌博,不如说我把它当作N次独立的风险投资。

在我密密麻麻的文字表格记录中,其中有一列标红加粗格外显眼,是我这13次大战澳门中唯一的一次铩羽而归,尽管我很不情愿去回忆这次经历,那种“心比天高、命比纸薄”、“有心杀贼、无力回天”的感觉,深深的烙在我心里。

他山之石,可以攻玉,希望各位老哥以儆效尤,也不枉费我再次撕裂当时的伤口,把它血淋淋的展现出来。

2019年6月21日星期五,夏至已至,长沙比东京还热,我计划第7次前往澳门,前面6次大战,过程诸多凶险,即使最少的一次盈利不到1万港币,但是最终都能带着盈利出关,对我的信心起到了强力加持作用。我提前布置好工作、安顿好家里,带着在公司楼下中国银行取出的5万港币,与早已约好的大佬(公司领导)、同事老哥(我称他暴力哥)一起,坐上了长沙直达珠海的高铁。

我先简单介绍一下两位人物:

大佬:83年生,作为公司的领导兼我澳门的引路人,打法成熟稳重且攻击性十足,善于筹码管理,最让我佩服的是即使在澳门大红大紫,仍能以工作与生活为乐,保持一季度往返一次澳门的低频率,在2月初开门红,他带着我一路过关斩将,明修栈道、暗度陈仓,勠力同心、通宵达旦,在我第一波主力全部牺牲的不利局面下,反败为胜并且助我拿下本金3倍的盈利,他自己则收获了本金6倍的盈利,长驱直入、荡气回肠。

暴力哥:87年,有过在非洲生活的经历,差一点被当地酋长收作上门女婿。在此之前,已经共我两战澳门。他玩牌特点鲜明,怎么形容呢,长沙麻将胡1、4条,自己碰幺鸡,自摸到幺鸡都要杠上打骰子的那种鲜明。打法异常凶狠,因经济条件受限,每次最多自带不超过2万港币,他的口头禅是:有朝一日遇天路,不教胡马度阴山。

他第一次带1万港币最高峰赢到5万多,最后还是洗白悻悻离开。第二次带1.5万复仇之战,惊喜动魄,最是经典,现在回过头看,像极了我这场溃败,其中一局牌我历历在目:

那次在翠华餐厅用完餐出门右转,被旁边新开桌台4口闲成功吸引,我俩喊停自动开牌的班长,迅速落座,开始起手追闲,我起注3000平推,他起注2000,一直由他开牌,过河第7口起,他追出一波2000过4关的小高潮,我也加注到了5000平推,电子屏上已经显示10口闲。他想到了第一次没有带出的5万港币,当时慷慨激昂、信心倍增,将32000元筹码双手推上了金刚闲,大喊一声过5关斩6将。

期间,周边赌友不断增加,已然众友成城,将赌台及翠华餐厅门口围的水泄不通,群情激奋、摩拳擦掌。台面上窄窄的闲带上堆满了各种颜色的筹码,很多大注筹码都是压线上(表示不看牌,让暴力哥开牌),本来平推的我,见到气势如虹,决定将本台盈利24000元一把推上,并且对他调侃到:老哥这把是全村人的希望啊,必须支持你!后面人群传来嬉笑声。他微微一笑抬手示意班长开牌,班长再次确认无人加注以后,熟练的右手扫桌后各派两张牌。

暴力哥示意班长先开一张,人群异口同声“小小”“小小”,班长温柔打开,是一张A,局面不错,既然牌面这么小,他索性不看牌,示意班长把另外一张也打开,这时,人群骚动,“公”、“公”、“公”叫声雷动,响彻大厅,引起周边赌客齐齐回望。班长淡定翻出一张红色的Q,庄家只有1点,全桌人长舒了一口气。

我对他鼓劲到:暴力哥一枪过,不给狗庄机会!他面色有点泛红,可能是激动过度,开牌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,第一张牌是四边,我旁边上座的赌客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大喊吹啊、吹啊,如有神助,暴力哥翻出一张9,人群瞬间被这张牌点燃了。

暴力哥摸向第二张牌时,人群中爆发出比第一次更高的呼喊声“公”“公”“公”,肩负着全村人希望的他,此刻宛如赌神附体,不再慢慢开牌,而是大喊一声公,把第二张牌重重的摔在桌上,是一张黑色的4,人群一片叹息。

虽然没有一枪过,但目前牌面还占优势。班长熟练的分出第三张牌给暴力哥,另外一张牌盖在庄旁边,只见暴力哥微微站起身,拉了拉衬衣的袖口,示意班长先不开牌,他慢慢眯开牌的竖边,转头对人群大喊了一句是个两边!两边只能是4点或者5点,意味着闲家至少是8点,伴随着阵阵欢笑声,人群开始沸腾。

这时,他一脸轻松、洋洋自得的慢慢盖住手中的牌,示意班长先开,班长面无表情,猛然翻开牌,一张大大的黑8,像是魔鬼派出的使者,欢声笑语戛然而止。暴力哥狠狠骂了一句“我丢你老母”,深吸了一口气,用手紧紧掀开纸牌,伴随着全场高亢的“顶啊”、“顶啊”、“顶啊”,暴力哥无力的翻出一张红色的4,我憋在心中的气无处发泄,怒骂一句“我顶你个肺”

随即人群作鸟兽散开,暴力哥手捂嘴巴重重的靠在椅子上。

时间回到6月21日晚上10点,高铁顺利抵达珠海,珠海夏天夜晚的风轻轻吹过,我们三人不紧不慢的走向拱北关口,谈笑风生间有一种赌神降临的既视感。

我自信的昂着头,本身加持着前面6场全胜的buff,此时,左边大佬开门红后几个月一直养精蓄锐、蓄势待发,右边暴力哥举重若轻,一雪前耻的强大仇恨,都让我有一种巨大的安全感。

大战,一触即发。

  此生多勉强,此身越重洋。

  轻描时光漫长,低唱语焉不详。

  数不清的流年,似是而非的脸。

  把你的故事对我讲。

  ----《清白之年》

  大战,一触即发。

  我们驾轻就熟的过关、上发财车,下榻银河酒店已到晚上11点,我们各自安顿,约好半小时后天峰厅碰面,我铺开自带的一次性浴缸套,轻松惬意泡个澡,同时跟家里道声平安。

  晚上11点30分

  我刚到天峰厅门口,就听到里面高亢的呼叫声,来不及跟美女公关打招呼,我径直走进去,在靠近账房的桌台,围着一大圈人,热闹非凡。我被这种热闹所吸引,靠近班长背面望去,此时班长正在散筹码,电子屏幕上一片红。

  这是一张8000起注的红台(红台庄6点赢一半,其他不抽水),大路已经开出双龙出洞的天路,10口庄龙后2口闲,紧接着来到了第8口庄,比起天路更让我感兴趣的是,桌台正中间主攻手是一个容颜姣好的金发女子,她前面堆满了金光闪闪方块状的筹码,眼神凌厉,杀气腾腾。这时候大佬和暴力哥也来了,大佬生性不爱凑热闹,就径直去餐饮区吃东西了,暴力哥则跃跃欲试。

  简单介绍一下,我们的重量级革命根据地---天峰厅,距离翠华餐厅20m,包括20多张百家乐桌台,有免费的餐饮区,单独的前台、账房、吸烟室、洗手间,一般最低桌台起注是3000-5000,如果客人不多的情况下,门口几张桌台会调低到2000起注,会员卡是与大厅通用的优越会,全部都是现金码交易,不带洗码功能,积分可以提供免费订房、送礼品、现金券等服务,前台的公关都很靓丽,工作人员服务态度尚可。

  等班长不急不慌的散筹完毕,示意赌客们下注,只见金发女子顺手将面前已经挑出的的8个方块筹码推到庄上,同时放了3个1万的小筹码在幸运6上面,庄对闲对和各1万,干脆利落、柔中带刚。其他人见此状也纷纷跟上,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暴力哥也加了2000的小筹码在旁边一位3万注码的大哥上面,虽然贵宾厅都张贴了禁止搭注的告示,但只要被搭注的玩家没意见,工作人员一般视而不见。

  因为筹码众多,有2位管理人员帮班长在清点筹码,确认总数没有超限(此台限红200万)的情况下,班长分派两张牌给金发女子,金发女子先顺手翻开了一张牌,是张公,然后躬身低着头,睁大眼睛,两只手慢慢的掀开了另外一张牌的牌脚,突然她直起身子,对着后面的人群喊了一句:这局牌输了我包赔,后面一阵欢呼声。

  毋容置疑,她拿到了王炸9点。随着班长开出一张公和一张4点,庄龙继续延伸,因为散码时间较长,我无心观战,便离开走向餐饮区,大佬见我过去,拿起半杯红酒递给我,我简单吃了些三明治和点心,跟大佬干杯后,便与他一起走向了一个3台的小包间。

  刚好赶上一个桌台在洗牌,小包间最低起注1万,大佬拿出第一波主力12万筹码,我则摆上本金5万,等洗牌完毕,大佬用左手拿卡片划了一道,说了一句神仙怕左手,接着跟班长说先飞8口,这是大佬的习惯,新开牌必须飞8口。

  在飞牌的过程中,外面厅里又曝出一阵阵欢呼声,我知道庄龙还在延伸,暴力哥也在上水。

  8口过后,牌面没有明显的规律,大佬要求班长继续飞,等到我俩一致认可的一口庄,大佬放上1个1万的筹码,而我打散1万筹码,数出5个1千搭注在他上面。开牌大佬先看牌,一张公一张三边,牌型不错。大佬没有继续开牌,而是吩咐班长开牌,班长说了一句好运,轻轻翻开,一对4,闲八点。

  大佬转头说,今天这个节奏有点诡异啊,我笑笑没说话。然后大佬开第2张牌,我帮他喊了一句,顶起来,结果真是一张8,第一局打平。之后飞飞打打,你来我往,整局牌没有出现规整的牌型,中途也没有加入的赌客,我俩下注次数不多,到这局牌结束,我们略有亏损。

  暴力哥的庄龙最终开到12口,他吃了点东西在大厅3000起注台飞台下注,也没有什么收获,手里筹码刚过2万,便过来与我们汇合,说双龙出洞的金发美女那局牌上水500多万,但是她是帮她旁边的老板看牌,后面我们跟这个金发美女还一起玩过,有过简单的聊天,当然这是后话了。

  深夜1点30分

  大佬和暴力哥在吸烟室吸了一支烟,我感觉精神不佳,过去要了一杯红茶等他们出来。大佬说之前双龙出洞没赶上,现在厅里有点要回杀的意思,建议去大厅透透气,我们表示同意。

  出了天峰,我们朝着银河酒店的方向边走边逛,寻找机会,这个点大厅人气还很足,伴随着音乐声显得异常嘈杂。

  我们在一条单跳6个的桌台前停下来,台上坐着2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,边看路边闲聊,也不急着下注。我们仨落座以后,毫无疑问,继续跟大路单跳打闲,反而2位男子商量完一致认为要飞一口,我们觉得有些诧异,吩咐班长开牌,这局是我看牌,我的习惯是先开对方牌,班长翻开一张2一张7,对方9点,我无奈的苦笑一声,随意揭开2张牌,9点和的奇迹并未出现,我们起身另寻机会。

  发现1条过河7口的庄龙,我们跟过去,庄6点被闲7点叉烧。

  发现1条密密麻麻第二口8连的牌型,我们杀进去,第9口跳。

  就像是魔鬼苏醒了一般,我们在大厅游逛一圈,最终成绩是10中2,时间来到了凌晨3点多,终于在无奈和疲惫中,我5万本金剩余1万多。

  我回房间再次冲凉,也许是舟车劳顿,一股睡意袭来。虽然有点亏损,我们一致认为是今晚运气不佳,时间还早,等睡一觉起来报仇也不迟,没成想第二天等待我们的是一场艰苦的恶战。

  暂且放下吧!安睡!